你也喜欢罗曼尼康帝吗?
 

【冬寡】Zeugma 上

01

 

“开什么玩笑,我就不信你变成了亿万富翁还要呆在这里屈尊当个小会计。“克林特一只脚往前蹬,转椅摇摇晃晃溜过来停在娜塔莎的办公桌前。娜塔莎对着克林特翻个白眼,拿着笔狠狠地敲开他企图顺走一盒小甜饼的手,“为什么不行,托尼不也时不时就来这儿晃荡一圈又接着出去赚钱么?”

 

“我想我要是真的中了奖,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你换个实木座椅,断了你和小甜饼的缘分。”娜塔莎从左手边抽屉里翻出一根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棒棒糖,也不去看上面的保质期,三两下扒掉包装纸塞进嘴里。

 

大概是真的放太久了,糖衣已经有些融化,硬糖变成了软糖,草莓味也走的不像话,一颗糖硬是吃出了一股苦涩的味道,娜塔莎放弃了咀嚼,囫囵吞进肚子里,和空空的胃呆在一起。

 

“要是我中了头彩,我一定先嗨上三天三夜,再搞一架飞机环游世界。”克林特用手支着脸幻想,一沓文件从门口飞进来正中他脑门,“嘿伙计,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先把语句里的错误挑出来,要不然弗瑞会买通你的驾驶员,让你的飞机在太平洋上空表演一个漂亮的自由落体。”史蒂夫倚在门框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一屋子上班神游的同事们。

 

克林特揉了揉并无痕迹的额角,故作悲惨地捂心口嚎啕,转过头对上娜塔莎看热闹的脸,“小娜,请你在中奖后为我买一份人身保险好吗?”

 

娜塔莎皮笑肉不笑地眯起眼睛,把刚刚整理好的作战资料拍在他面前,“我想我会站在弗瑞那边,并且还会增加点什么乐趣,比如开在食人鲨海域上空之类的。”

 

克林特噤了声,抱起文件就跑,比起无趣老上司弗瑞,他还是更怕总攻娜塔莎。

 

 

02

 

小孩儿的外套已经磨损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还挂着几分钟前被招呼的一顿粉笔灰,一只空荡荡的袖管尾端打了个结,袖口沾着大面积的红色油漆。

 

“乡巴佬,哪来的滚回哪去!”

 

“谁知道你是不是个骗子?”

 

“大人不学好,小的跟着变坏!”

 

被店家语言问候的小孩低着头一动不动,长长的头发垂在耳侧,有几绺已经缠在一起,完好的那只手攒成了拳头,死死地揪住衣角。

 

娜塔莎不是个总心怀慈悲的人,这样的场景少年时也经历过不少,她没有继续探究的欲望,转身走进路边的便利店。有路人犹豫地想要上前去劝一劝,而更多的人则选择冷眼旁观到底。“友情提醒,这款辣酱三明治可不怎么好吃,诚心推荐你换一个口味。”伊万坐在员工门前把商品的条码扫进库,打断了娜塔莎在冷柜前长达二十几秒的徘徊。“谢谢,那我选择金枪鱼的好了,你呢,最近怎么样?”

 

伊万放下手里的识别器,活动了一圈脖子,“还不赖,如果不算上今天门口的事情。”娜塔莎嗯了一声,试探地问了一句,“门口的事?你认识那孩子?”伊万接过她手里的商品走向收银台,“那个男孩,听说是从寄养家庭偷跑出来的,在这片街区混迹了有个把月了,为了养活自己什么活都接。我没接触过,不过听凯瑟琳说,他前两天刚从拘留所出来,不是什么善茬。”

 

“得了吧,在凯瑟琳眼里,除了她的大客户,哪一个不是她眼里的怪咖?”娜塔莎从货架上挑了根能量棒扔给伊万,“我得随身备点吃的,快到年末了,加班会是常事。”伊万帮她拿纸袋装好,“尼克不给你们发加班甜点吗?”

 

 “别这样称呼他,听起来怪瘆得慌。”娜塔莎从包里取出水杯,拧开盖子一饮而尽,“你知道他的座右铭是什么——各司其职,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可以每分每秒保持最高的效率完成工作,这样他就不用额外付给我们加班的薪水了。”

 

伊万朝她笑笑,“你的工作可不是什么限时三十秒的烤面包机,偶尔给你自己的切片面包来点不一样口味的果酱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娜塔莎点点头,接过纸袋时瞥见收银台边的创口贴,朝伊万努了努嘴,“防患于未然,再给我拿一盒这个。”伊万扫完码后贴心地放进她的纸袋里,“这一盒算我的,周末愉快!”

 

娜塔莎感激地朝他挤了挤眼睛,临出门时又转身问伊万,“你一般抹什么酱?番茄还是沙拉?”伊万放声大笑,“什么酱也不抹,我喜欢吃不加盐的白水煮蛋。”

娜塔莎的嘴角瞅了抽了抽,勉强忽略掉后边的笑声,裹紧大衣,抱着怀里的一大堆食品走了出去。

 

门口的闹剧散的差不多,那男孩站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地啤酒瓶碎片,娜塔莎视力很好,她能清楚地分辨出深褐色的碎片上,分明挂着鲜红的血。

 

“这太常见了。”她安慰自己。

 

 

03

 

十二月的纽约实在是太冷,娜塔莎家的暖气总是有一阵没一阵,好在屋子小,她可以铺上厚厚的地毯,沙发上也堆着各种大衣,如果不是要赶数据,娜塔莎更愿意与自己的羽绒被抵死缠绵。

 

老伊万的话还是很有效果的,她在商场打折时屯了一罐草莓酱和一罐巧克力酱,交替着天数抹在烤面包片上,这比起番茄沙拉来说简直是新世界的宝藏,娜塔莎舔干净指尖上的草莓酱时依然意犹未尽。

 

“嘿克林特,我想好了,今晚的电影结束就去买彩票。”娜塔莎心情颇好地给克林特带了一盒自制小饼干,“哦天呐,蔓越莓是我的挚爱!小娜我支持你,要记得帮我订购一份人身保险哦。”克林特喜滋滋地抱着饼干盒窜进休息室大肆炫耀,一时间此起彼伏的艳羡声与哀怨声似是要挤破办公室的门。

 

“你今天心情很好。”史蒂夫从休息室出来,迎面碰上正准备折返的娜塔莎,他一饮而尽杯中的咖啡,“我猜是弗瑞百年难得一遇的福利。”娜塔莎略略思考一番朝他招招手,“我推荐你尝一尝楼下的香草星冰乐,你会知道世界上并不只有冰美式这一种饮品。”

 

史蒂夫耸了耸肩,“你知道,我可是托尼口中的老冰棍,对轻易尝试新鲜事物并不抱有很强烈的想法。”

 

“尝试一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相信我,你会发现新大陆的。”娜塔莎曲着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像哥伦布那样?可是我并不喜欢他。”史蒂夫皱了皱眉,他对星巴克里那些眼花缭乱的名字有本能的排斥,“随便你尝试哪一款,记住,千万不要点蓝莓星空,否则你会认为冰美式简直是人间绝味。”娜塔莎摆了摆手,折返回到办公室里。

 

史蒂夫看她半途而返的身影,嗫嚅两声,想要规劝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电影有些平淡,讲的是一个普通家庭三代人的普通日常,几十年兜兜转转下来,临到结尾突生事故,第三代的孩子们被敲醒拉出温室,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跌跌撞撞地开始了新生活。

 

克林特一行人看到中场就呆不下去纷纷散尽,嘴里还嘟囔着老弗瑞选片眼光真没劲。整个影院就只剩下娜塔莎,她坐在最后一排的正中央,一言不发,如同失语的人,独自感受着四面八方的安静与孤寂。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她依然没有走,打扫场地的小工以为全场的人都走了,拎着工具便要开始打扫卫生。大屏幕上的光打下来有些暗,黑色的背景上滚动着白色的演职人员名单,电影拍摄完到上映间隔的时间太长,有些老员工已经变成了白色框里不再会动的名字。

 

“不用等了,电影没有彩蛋。”小工站在台阶上微微仰头看着唯一的观众,想也不想,冷言出声打断她的兴致。娜塔莎闻言转过头来看他,影厅的顶灯在她脸上留下一束细瘦的光,她蹙着眉头,眼神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一种自我之中。听清楚自己在讲什么之后,小工见她舒展眉眼朝自己笑起来,“多谢提醒,但是我想听完这首歌,它很好听不是吗?”

 

小工自顾自地收了手里的清扫工具,找了个位子坐下,开始认真地听这首他忽略了无数遍的片尾曲。

 

歌曲结束的时候屏幕也彻底暗了下去,场地的灯全部打开,一瞬间的亮光有些刺眼,小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放下手时,那女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谢谢你陪我听完这首歌。”

 

“不用谢,这和你无关,是我自己想听的。”小工躲避开她的眼神,径直走到另一边开始清扫。

 

“我之前在卢克街看见过你,你的伤口好了吗?”娜塔莎跟上他的脚步,从包里掏出买来常备的创口贴想要递给他,“小孩,早点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小工听到她说出“看见你了”几个字时身体一僵,不自觉地把外套袖子往下扯了扯,撇开头不看她。

 

娜塔莎没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动作,眼前少年人的身量大概才抽条不久,肩膀还算不上有多宽,卫衣帽子上起了一圈小绒毛,缺失了一只手臂也没有破坏他的良好平衡感,走路很稳,即便是听到自己说出让他不舒服的话后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手里的工作。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拎起包,穿过一排座椅,从另一边的通道走了出去。小工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完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后,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掀起嘴角嗤笑一声,眉目间还带着几分的懒散和释然,若无其事地把脚下的电影票根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只是这份释然和懒散并没有持续多久。十一点工作结束,出了影厅,街角的风灌进路人的衣领,少年生生打了个寒颤,伸手进口袋掏卫生纸,却意外地摸到了两片创口贴。少年诧异极了,创口贴摸上去还是温热的,自己的衣物并不太厚,另一边口袋的吐司片早已冷的硬邦邦,这温度看起来并不像是自己的体温给捂热的。

 

想到这,少年忽然鼻头一酸,他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给他留下这样的一份礼物,太久没有过的感受让他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街道两边橱窗的光透过玻璃映在少年的衣角,刚才那部电影的片尾曲不知在哪个角落又响起来,有个独特的男声唱“There's something in the water.Calling my name.”

 

少年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拉下帽子遮住半张脸,连带着遮住了眼底心底慢慢燃起来的火苗。

 

离电影院外十二个街区是他的家,车库门口的路灯闪了闪又暗了下去,这片街区不总是太平,少有外人问津,所以也能容纳更多像他这样的人,在黑暗里反而更自在的人。

 

他走到车库门口,路灯彻底熄灭,整条路上零星地落着几盏灯,偶尔也会传来邻居摔酒瓶子,或者是拍打喘息的声音。少年握紧口袋里的创口贴,想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她明显就不是属于这片街区的任何一种人。她在半束光下的脸和书里形容的一样,只一眼就让人魂不守舍。如果他猜得不错,离影院两条马路外的那栋漂亮大楼应该就是她的工作地,她会穿着利落的小西服,搭配黑色细高跟,昂首挺胸地走在乳白色的瓷砖地面上。

 

哒哒,哒哒。

 

少年拉开车库门,瞥见一小片雪花悠悠地落在地上。

 

下雪了。

 

 

04

 

娜塔莎站在公司大楼的门口,看着又一辆满载着醉醺醺炮友的计程车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终于是没了耐心,从包里掏出扁扁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找门卫借了个火,叼着烟百无聊赖地数起地上的小石子。

 

她真的很久没有抽过烟了。

 

烟盒皱皱巴巴的,她的包里原本总是塞着未拆封的一包烟,大概是几年前的某个午夜之后,突然就对这种伤人又伤己的消遣方式嗤之以鼻。“你完全有能力平衡好一切的,而不是用这样自我放逐的方式。”那是谁说得来着?卡莱尔还是Jasper?她自己也记不清了,事后烟在短时间内总是让人上头,久而久之就连对方的面目都模糊不清,更懒得想起。

 

巴基不是没想过再见是什么场景,只不过不是这种情况下见到那个女人。

 

帕克街上新开了一家糖果店,他花了好几天才被选为试吃员,还给老板写了一份详尽的心得体会才顺利地领到了开业店员的兼职。马上就是圣诞节,店里实在是忙,多的是家长带着孩子来买糖果,也有不少的情侣在那形状各异的糖果模型前留影。

 

当真正打烊的时候,街道上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雪,一条街道黑的瘆人,只剩对面的7-11的灯光还亮着。

 

巴基揣着满满一兜的糖果往家走,几条马路走下来,就看见那栋他经常在新闻报导里看的高大建筑物,以及旋转玻璃门前那个缩在宽大羽绒服里的身影。

 

楼上只剩下几间办公室还亮着,手机屏幕的光在锁屏后熄灭的干干净净。周围太暗,他在烟雾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那红色的火星亮了又亮。

 

娜塔莎狠狠吸了最后一口,晃悠悠吐出一缕细长的烟圈,刚刚抬脚要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就被一个人拦住。“你要吃糖吗?”少年的声音从旧围巾中传出来,听上去有些喘,却又格外的舒心。

 

娜塔莎抬头看,原来是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小孩。

 

巴基不知道自己是被谁灌了迷魂汤药,见对面的人要走,连驶过的车也不看,捂着口袋便是飞奔过去,直到说出那句话后六神才归位,说完又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下来。

 

娜塔莎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巴基被她看的不自在,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自己落荒而逃的冲动。“嗤。”娜塔莎轻笑一声,从他手里的花花绿绿里挑出一颗扎眼的白色奶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然后?

 

电视剧里因为对方太有趣从黄昏逛到黎明的场景是不会出现在这两人身上的。

 

巴基有些局促,娜塔莎和他没有更深入的交谈,只是饶有兴趣地从那可怜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两支手指夹着,凑近少年欣赏着他脸上连连变换的表情,也不做任何翻译,只是抿着嘴笑。

 

巴基索性也转过头来看她,嗫嚅两声后开口,“这颗糖就当谢谢你的创口贴。”

 

娜塔莎慢慢收敛了自己有些夸张的笑容,少年见她没什么反应也不说话了,梗着脖子抿着唇瞪她。空气中的尴尬却让娜塔莎安定下来,上次她没有看清他的脸,这次便好好打量一番。

 

男孩儿的头发散在肩上,眉眼里还藏着着少年人的青涩,周身却散发着不同于同龄人的老气。这份成熟不是故作姿态的假装,而是早早见惯了这个社会所有冷暖后的自我适应。

 

他望向她的眼睛里闪着不知名的情绪,脱离了被揍时的狠戾,有种令人怜惜的坚定。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总是带有湿漉漉的语调,词与词之间还有软乎乎的连音。

 

“我有两个问题,”娜塔莎再次找到他的眼睛,“第一,有没有打火机。第二,你叫什么?”

 

巴基开口时一辆车正从后面飞速驶过,车灯把街道边的积雪照的很亮,“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我不抽烟。”

 

很明显的拒绝。

 

“看起来还挺乖一小孩。”娜塔莎腹诽一声接着说,“那陪我去借个火吧,詹姆斯。”

 

05

 

神父想搭话时Fleabag想也没想转身就走,听到背后的低声咒骂后笑着回了头。

 

“你说他是不是这个时候就喜欢她了?”洛基随意地伸了个懒腰,调整了一下靠枕的角度,转头问正出神的巴基。

 

巴基其实很不懂这位贵公子的作风,明明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却依然保持了这么多年的联系。洛基常年纽约伦敦两头飞,伦敦是他给自己找的放逐地,却又时不时打个飞的回纽约度个假。说是度假也不住酒店,偏爱窝在他的小公寓看剧,一天看一整季,十天半月的全靠外卖养活。

 

巴基打开了一罐苏打水,喝了一口后才接起他的话,“不在乎意义的人才找得到意义*。只是想碰你一下和只是想爱你一下还是有挺大的区别,你说他们谁更在乎这种意义?”

 

洛基低声笑起来,“你还真的是越来越像她。”大概是认识的太久了,对方那一口优雅的英伦腔成为巴基唯一不想吐槽的点,这家伙总是漫不经心地说些什么惹你忍不住回想。

 

“你不是也一样?”巴基把手中的苏打水递给他,虽然他知道对方不会喝,“这么傻的问题你从来不会问。”

 

洛基调笑的表情终于归于平静,“和我说说她吧。你们第二次见面之后的事情,我有些忘了。”

 

巴基看着电视机里闹做一团的人们,从滑落的地毯拉起来盖住腿,整个人缩成一团,许久也没有回应。

 

久到洛基以为他要睡着时,传来一声带着鼻音的轻笑。

 

“她给我买了个三明治,然后把我打发回家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我这算是明白了你这么多年连个绯闻都没有。”洛基嫌弃地呡了一口什么味道也没有的苏打水,苦着脸继续纠缠道,“那就和我说说后来的事。”

 

 

06

 

巴基再一次见到娜塔莎其实没用多久的时间。

 

自从他跟着去陪那女人借了个火,又被莫名其妙塞了个三明治后,巴基内心的好奇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再见她一面,只每天放学就在那栋漂亮建筑旁的街心公园长板凳上坐着,通常是等到太阳光收尽了最后一分热度才无可奈何的回家。

 

当一长溜的黑色商务车开进大楼的停车场时,巴基看到了门口穿着小西装的娜塔莎。

 

他还没起身,便看到那些商务车其中的一辆缓缓溜到娜塔莎面前,里面走出来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人看起来十分年轻,肩背挺阔,大步走过去和她握手。

 

“这么隆重的接待我想必也不是你的本意。”男人带着一抹笑意开口。

 

“中国有句话怎么说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娜塔莎也笑,“欢迎,特查拉。”

 

“你们年轻人的相处模式我还是挺向往的。”浑厚的嗓音在特查拉身后响起,“很久没见,罗曼诺夫女士。”

 

“您别来无恙,特查卡先生。”娜塔莎微微颔首,“弗瑞在上面等二位,请。”

 

巴基又坐会了原位,几人门口的交谈他听不清,但就在场所有人不凡的气度来讲,他还是不要上前打扰的比较好。街灯亮起来的时候大楼终于放走了它的信徒们,高跟鞋敲在大理石砖上的声音清脆又响亮,有男士把公文包挎在肩上,从裤兜里摸出一盒润喉糖,拢了拢大衣外套,急匆匆地向前走去。

 

巴基拽起书包带跟了上去,短短的一段距离走下来,下班族三三两两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他没有看见娜塔莎。

 

楼上依然亮着灯,巴基想着非要见到她不可,狠了狠心,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往门边一杵,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地等起来。

 

“细节有些还要修改,修改意见我今晚发到你的邮箱。”史蒂夫边说着边把包递给娜塔莎,“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我会查收的,放心吧,我没事的,你早点回家。”娜塔莎有些疲惫,她知道史蒂夫在担心什么。祖父车祸去世的消息还是史蒂夫通知她的,那时候的她在哪?和某个认识不到三天的人厮混在旅馆里,用所谓的快乐来排解生活中的压力,用爱欲来宣泄自己上一段破败的感情。

 

“你知道所有的爱都不是天然形成的,你要学会交流,不仅仅是工作,还有感情。”

 

这是祖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敷衍着应下,一边夹着电话一边往脚上套高跟鞋,数十条短信的震动让她不得不打断祖父的教训,“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但是我现在要去进行工作交流了,回见,上帝保佑你。”

 

祖父并没有明确的信仰,却总喜欢这样对她说话,“去做你想做的吧,我的小姑娘,上帝保佑你。”

 

再也没有人会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鼓励她去做自己热爱的事情了,娜塔莎把脸埋进围巾里。

 

“哦嘿,我终于等到你下班了。”

 

巴基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在街头时,娜塔莎的声音好比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中最后一根火柴,所以他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和回光返照没有什么不一样。

 

“哦,詹姆斯,嘿,我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娜塔莎只觉得讶异,甚至还带点震惊,小男孩的毅力确实是出人意料的强,这会她是真的有些纳闷,大冷天的等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巴基听到她念出自己名字时,心脏有些微妙的躁动,这种感觉就像是偷偷喝养父母的葡萄酒一样,有种刺激的眩晕感。“我...我想请你喝杯咖啡。”他舔了舔自己嘴唇,声音几不可闻。

 

娜塔莎微微一愣,这孩子,礼尚往来做的是真好,“好啊,我知道有家店的拉花做的很漂亮。”

 

“娜塔莎。”史蒂夫叫住她,“和朋友不要玩的太晚了,早点回家。”

 

“行了老冰棍,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除了工作以外,还有很多事都需要交流,我祖父说的没错。”

 

娜塔莎朝她挥挥手,往前走一步,稍稍扯了扯巴基的袖子,“走了小熊,新发型不错。”

 

 

07

 

“喂,你最近放学怎么没事就来这里晃悠。”洛基从衣兜里掏出手帕擦干净嘴边的血,“你在看什么呢?一群穿着板正制服的上班族有什么好看的。”

巴基歪着头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令人生分的贵气,却净做些讨人嫌的事情,“你怎么又打架了?我记得你原来都不屑于和其他人说话的。”

 

“反正我是个领养的,再闹也不会有什么人管。反正马上就要毕业了,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呆着太没意思了。”洛基低下头拍干净外袍上的鞋印,手上还有几处不甚明显的擦伤。

 

“别这样,芙丽嘉会伤心的,索尔也会伤心的。”巴基把头转开,将视线投向遥远的云层,橙红色的夕阳溢出云彩的边缘,比满杯的酒还要诱人。

 

“他们不会在乎的,奥丁家族只要有个索尔就行了。”洛基烦躁地拍了拍巴基的肩膀,“你呢,申请季就要到了,你准备好材料了没?”

 

巴基把手垫在脑后,不顾地上刚刚冒芽的草籽,往后一倒,“这个我没有考虑过,再过一个月我就要成年了,对于我来讲,解决温饱比解决学习更迫切一点。”

 

洛基还想说什么,被巴基抢了先,“他们不会管我的,一个月后,我对他们来说就再无利可图。”

 

“想想要是领养你的是奥丁家,你大概会成为索尔身边的得力助手吧。”洛基轻轻拍了拍巴基的脸,“你还真的是长了一张上东区小少爷的脸,去给美术学院的学生们做模特怎么样,这个外快听起来是不是不错。”

 

“得了吧,有这样的差事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干。”巴基侧身躲过他的手,“因为我不缺钱啊,笨蛋。”洛基毫无形象地笑起来。

 

“我不会被奥丁家看上的,因为我比较强壮,而你比较弱,索尔不会和你打架,更不会欺负你。”

 

巴基得意洋洋道,过去洛基总嫌他嘴笨,他只递一个白眼,不想告诉他自己是懒得开口搭腔,这回总算是扳倒一城。

 

“你是在等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吧。”洛基绕开他的话头,“那样明艳的人,酒红色礼服裙穿上往人群里一站,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人群的焦点。”

 

“你知道她?”巴基惊坐起,揪着洛基的领子恶狠狠地说,“离她远点。”

 

“伙计,放轻松。我当然知道她,神盾的财务总监,业界人称黑寡妇,只要是她经手的案子,没有做不成的,索尔那一身的威风在她面前也要怂上几分。”

 

“我是上次酒会看到她的,很有趣的女人。”

 

洛基不仅真的很讨人嫌,他还非常乐意看对方吃瘪。

 

“哦对了,你这发型真丑。”

 

 

08

 

“你叫娜塔莎?”

 

“娜塔莎·罗曼诺夫,大家都叫我娜塔莎,新来的职员会叫我罗曼诺夫女士。”娜塔莎见他迷茫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你也可以试着记住娜塔莉亚·艾丽安诺芙娜·罗曼诺娃,这个听起来比较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不,娜塔莎和娜塔莉亚都很好听,和你也很配。”

 

“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很受用。。”娜塔莎被他的一本正经逗乐,“你看,下雪了。这个天应该躺在被窝里吃薯片才对,前面那家店有热可可,你要不要喝?”

 

“你等等,我说了我请你喝。”巴基语速有些急,他怕娜塔莎又随便拿个什么东西或者找个借口把他早早地打发走,“你想喝什么,我去买!”

 

娜塔莎见他这副急吼吼的样子,大概是猜到了一二,不禁笑出声来,歪了歪头假装蹙眉道,“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坐下来聊聊吗?我刚刚可是和我同事说的,除了工作之外,也要好好交流。”

 

对方嘴角后知后觉泛起的弧度彻底暴露了少年人的心底事,娜塔莎望着他眼里蹦出的雀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她后来也会想,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跟着他走进了那家与别家并不出挑的咖啡店呢?

 

眼前的少有些害羞地抿着嘴,颇不好意思地用仅有的一只手臂挠挠自己的后脑勺,被风吹乱的刘海在脑门上不羁地劈了个叉。

 

应该就是了,她此后再不曾用眼神去轻易触碰的,笃定又清澈的灵魂。

 

 

09

 

A:我最爱听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是像小时候吃的糖,有些令人无奈的粘牙,可是你就是很爱那个味道,以致于长大了还是忘不掉。


Q:那现在呢?还会习惯性吃这样的糖吗?

                      

A:不了,我改喝茶,百香果加蜂蜜。


Q:把糖戒了?


A:不,因为他长大了。



10


“那天他穿一件灰蓝色的T恤,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没有剃胡子,握着一杯咖啡,很慵懒地靠着墙,旁边有粉丝在拗着造型,他笑得很贴心,仔细询问对方叫什么后给她们签了TO签。”


“我记得那天早上才刚刚下过了小雨,他签完名后朝我望过来,我好像明白了所谓上帝的良苦用心,他的眼睛亮极了,里头盛着细碎的光。”


“我那时候就知道自己一定是从海盗船的踏板上掉下去了,或许还要再早一点。”


 “那光里的我,正低下头偷偷地傻笑着。”

 

 

 

作者有话说:原本打算以小长篇的形式发出来,修改之后是上中下的形式了。我实在是太想看两个独自挣扎在繁华纽约一角的人,会因为什么而相遇。

说实话这个设定我是很忐忑的,因为这个AU会和原本的他们有很多不一样,而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偏离他们本身的特点。

我们看到的巴基和寡姐都带着刻骨的伤痕,从黑暗里走向光明,相互救赎,相爱相杀,再走向相忘的终点。

他们没有被我们看见的一面会是怎样?

她会有脆弱,他会有隐痛。

她把自己隐藏在工作和放纵的欲望之后,他把一腔温柔压在世人的冷漠和命运的不公之下。

这里的两人都是俗人,有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也有奋力维护的热爱与温暖。

回到这个题目本身,轭式修饰法(Zeugma)也可翻译成粘连或轭式搭配法。是用一个词与两个及以上的在意义上不相干的名词搭配,连接成句。

娜塔莎和詹姆斯这两个本不相干的名词,也许是因为一张彩票,也许是因为一颗糖,又或许是一杯咖啡,总有一天被连接起来,成了一首诗。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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